7月20日,广州的冼村旧改项目复建区最后两栋村屋拆除,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城市旧改标志性时刻。通过公共消息的推送,相信关心城市变迁的你已经看到了动迁15年后,最后“清零”瞬间的视频和图片。
但这15年光景,天河冼村所呈现出来的只是改造项目时间线上冰冷标注的节点吗?
冼村由于其区位属性和绵长的拆迁周期,在整个2010年代中所浓缩的广州城中村气质可以说难出其右。

2015年1月14日,鸟瞰冼村全景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7日,路人走过范阳大街。 张志韬 摄

2024年12月31日,冼村融资地块第一栋被依法拆除后的第二天,这也是广州第一栋依法强制拆除的民房。 张志韬 摄

2024年12月31日,已封顶准备交付的冼村四期复建房。 张志韬 摄
南都、N视频记者保留了10年来冼村热土上的多个影像瞬间,或许再通过一位合适亲历者的口,把关于冼村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
2018年1月25日,村民受邀参观复建房样板间。 张志韬 摄
观察者眼里的冼村
陈洲是广州一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工作者,他和同为艺术家的伴侣晓静2007年旅法归来,驻扎广州,第一站就居住在天河区。偶然的机会他进入了广州东站旁的林和村,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线城市城中村的氛围,触动甚深;两口子便开始持续十几年的城中村艺术介入。
林和、杨箕、冼村、琶洲、石牌、康乐、小洲、员村、车陂……出名的大城中村,两人都深入探访过。对于广州的城中村改造,两位艺术工作者有自己的观察。

2018年6月25日,冼村核心区一栋民房被城市的霓虹灯染红。 张志韬 摄

2018年8月13日,高空俯瞰冼村核心区仍有留守户的民房。 张志韬 摄
居住在天河南的小区,与冼村距离最近,两口子一有时间就穿过黄埔大道,去冼村“逛街”。“我都忘了到底去了多少次了,我们每周都起码去一趟。”

2017年12月7日,拆迁区旁原来冼村的池塘水域是打工仔们钓鱼的最佳选择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3月24日,“握手楼”间巷子里的行人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4月13日,男子拎着食物走进当时还没拆除“握手楼”间的巷子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3月24日,在拆迁区水边的空地上打电话的人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4月13日,下班后的居民聚集在拆迁区空地上休憩。 张志韬 摄
城中村里营生的默契
“广州大大小小的城中村,看上去都大同小异,但记忆最深的当属杨箕村、冼村和琶洲村。但观察多了便能看出来他们的区别。”

2016年4月13日,冼村巷子里的鱼档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4月21日傍晚,街角处的二手手机摊贩开始营业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4月21日,村中老人站在苗圃(菜地)前聊天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7日,冬天里范阳大街的麻辣烫店外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13日傍晚,肉档生意不错,只卖剩半只鸭。 张志韬 摄
“冼村,在黄埔大道上牌坊的出入口是主街,白天去的时候,你会发现,沿着主街两旁每隔两三米会摆放一些不起眼的泡沫箱子、塑料袋,甚至是一扎布条、一捆线圈。村民和疾步路过的打工仔们也不会去碰这些物件。
到傍晚的时候,你就知道这些物品有什么用了,它们是要在主街上摆摊的人早上放下来的标识物,先占个坑,晚上好做生意。这条村特有的约定俗成的规矩,大家默许的一个营生方式。到了晚上,这条街上的那个繁华啊!”陈洲说。

2016年4月8日,出租屋内,大人正给孩子辅导作业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13日夜,下班的外来务工者在冼村的空地上吃饭。 张志韬 摄

2018年4月9日,下班后的建筑工人,换上便装在冼村拆迁区中闲逛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7日,冬天里冼村范阳大街上的快餐店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月27日除夕夜,冼村拆迁区里自行车上的男女青年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21日,行人走在冼村范阳大街。 张志韬 摄

2018年12月10日,夜幕下的冼村内部。 张志韬 摄

2018年8月13日,有人在池塘里游泳。 张志韬 摄
混杂是一种生活的语境
陈洲回忆道:冼村的繁华也显现出来冼村居住的外来打工仔最多,比杨箕多、比林和都要多。而且,由于它就在珠江新城旁边,正在珠江新城各个大工地上参与基建的建筑工人住了进来,与村民、与白领打工仔、与环卫工人等混居在一起。
这也是当时冼村的一大特色。

2016年4月21日,下班后的建筑工人经过冼村的主街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3月24日,在翻版录播视频店前,选购电视剧的建筑工人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4月8日,卖翻版光碟和电子产品的摊贩。 张志韬 摄

2016年4月13日,出租屋的打工仔在空地上晾衣服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2月7日,居住在冼村出租屋的环卫工人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7日,一名穿着西装的受伤男子,在拆迁区的街边停下来自检脸部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7日,一名男子走到空旷的拆迁区中打电话,背景的高楼大厦是城市新中轴线的建筑群。 张志韬 摄
安静与烦嚣在共存
“另外一个特点呢!繁华街道是属于所有人的,坐落在繁华街道上的冼村祠堂呢,则是传统的,格外清幽,村民们在门口石墩上,坐在祠堂里面,没有外地人进去打扰,和外面的喧哗形成一个强烈对比。”他说。

2017年12月7日傍晚,村中祠堂关门了,门前的灯一直亮着。 张志韬 摄

2017年12月7日,祠堂外的露天沙发上,两个小学生正在写作业。 张志韬 摄
情感的流动,记忆的存续
“当时我们作为同样刚来到广州定居的人,感受到出外来人和本地村民共处的和谐的氛围感,让我们很容易产生共情。有两个点不能不提及!村民们知道我们艺术介入的来意,并不反感,反而很支持,对于我们收集城中村物件的举动帮了很大忙。另外,我们也把相机交给几个孩子们,让他们自由地拍摄他们自己想拍的,这样的艺术介入方式温厚而实践。”他补充说。

正值珠江新城现代建筑不断拔起的阶段,一张西塔(IFC)工地的考勤表由建筑工人的赠予给艺术家保存。 受访者供图

城中村村民没带走的“粮油供应证”,也被陈洲捡了回来,保存了16年。 吴佳琳 董淑云 摄

陈洲在城中村收获的各种资料里,其中就不乏房东们的收据小本本。 董淑云 吴佳琳 摄

陈洲收集最多的是拆迁过程中城中村的门牌,曾经被邀请到全国各地展出。其中就不乏刻着范阳街、接云街、览青街等冼村街巷的门牌。 吴佳琳 董淑云 摄
陈洲与张晓静两人收集了不少关于冼村的物件,包括几条主街道拆迁楼房的门牌,有冼村的村民的自建房的这个建筑图纸,甚至是村民哥哥把宅基地房子转让弟弟申请信等,非常有时代印记的实物。

2016年4月21日,入夜后,花城大道和冼村路交界的隧道。 张志韬 摄
艺术工作者的观察或许只是片面的,更多的面向会存在冼村出租屋的个体身上。
实物存留和影像存留非常珍贵,触物生情,触景有情。
曾经历过这十几年冼村岁月的人,脑细胞里存过的记忆片段则可能越见模糊,却仍能不时取出观照当下。
视频产品部出品